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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 源丨21世纪经济报道（ID：jjbd21）
作 者丨蔡姝越 实习生王祎琛
编 辑丨曹金良
近日，国家新闻出版署下发《关于进一步严格管理 切实防止未成年人沉迷网络游戏的通知》，对未成年人游玩时间做出严格缩减，要求所有网络游戏企业仅在周五、周六、周日及法定节假日每日20时至21时向未成年人提供1小时服务，其他时间均不得以任何形式向未成年人提供网络游戏服务。
未成年人的游戏时间大幅缩短，电商平台网络游戏租号买号业务是否会为未成年人提供绕过防沉迷系统的“捷径”？21世纪经济报道合规科技课题组记者随机在某电商平台上挑选了一家买卖游戏账号的店铺，询问客服购买的账号是否可供未成年人游玩且无防沉迷系统限制，收到了对面肯定的回复。
（21记者询问某卖号店铺购买的账号是否会受防沉迷限制）
网游租号业务则更是监管“重灾区”。近日央视报道称，有记者在电商平台花费33元租了2小时账号，按店家的操作提示进入游戏界面，整个过程并没有触发任何实名认证，且不受防沉迷系统监管。针对这一情况，腾讯游戏紧急回应：截至目前，腾讯已向超过20家账号交易平台和多个电商平台起诉或发函，要求停止相关服务。
而21记者在某电商平台租号实测《王者荣耀》《原神》两款游戏后发现，用租借的账号进入游戏仍不会面临任何身份验证，未成年人可以利用账号中的成年人验证信息进行游玩且畅通无阻。在租借《王者荣耀》账号时，甚至可以请客服帮忙绕过人脸识别继续进行游玩。
租号：未成年人租号无障碍，
账号来源多不合规
目前，电商平台网游租号业务可谓是“花花世界迷人眼”。21记者进入某电商平台搜索“租号”关键词，便有大量提供游戏租号的店铺出现在眼前。《王者荣耀》《原神》《LOL》《永劫无间》等游戏的租号业务销量火爆。
为检验租赁的账号是否会受到防沉迷系统的限制，21记者选择了租号业务销量较高的《王者荣耀》和《原神》这两款游戏，分别购买了3小时的iOS端游玩时长进行测评。其中，《王者荣耀》的租号业务颇为繁忙，21记者选中的多个账号在同一时段内皆被租出，若想游玩还需排队等候。
（某电商平台中《王者荣耀》和《原神》的租号页面）
21记者选择的《王者荣耀》账号的租赁价格为每小时6元，《原神》的价格为每小时3元。在店铺方提供的选号平台上，根据账号内排位、角色、皮肤等不同，可供租借的账号价格也有高有低。平台提供的账号中租价最高的可达每小时80元。
（《王者荣耀》和《原神》的选号页面）
值得一提的是，21记者在与多个店铺的客服人员进行沟通时，客服都会强调，依据最新规定，禁止未成年人进行消费，但也仅限于口头警告，并未有何实际的未成年人检测机制。
这些租号平台中不计其数的账号来自何处？民间非企运营互联网安全组织“网络尖刀”安全团队创始人曲子龙在接受21记者采访时介绍，目前游戏租借平台的账号主要来自于四个渠道：个人将本人的账号出租，租号平台自己注册大量账号然后出租，市场上存在的盗号的数据源以及和游戏厂商合作开通的账户。
账号的来源是否合规也值得关注。曲子龙认为，除了个人“转租”自己的账号外，在大家关注的“实名认证”这件事上都很难合规。“实名认证的本质是为了证明是本人在使用，同时不是未成年人。而这些批量的账号从根本上就不是给本人来使用的，只是为了通过‘实名认证’而‘实名’。”
同时，他向21记者指出，大部分的账号都是通过第三方的身份证来创建的，这些数据有的来自特定规则的号码生成器，有的则来自一些互联网上泄漏的公民隐私信息。而目前主流的游戏防沉迷系统，基本上只需填写真实姓名以及身份证信息就可以通过，正是这种方式让这些租号平台钻了空子。
实测：租号无视防沉迷时限，
可绕过《王者荣耀》人脸识别机制
21记者在实测《王者荣耀》和《原神》这两款游戏时，用租借来的账号登入游戏，并不需要通过身份验证。《原神》在3小时的租赁游玩时限内，并未弹出任何要求进行身份验证的提示，也不受防沉迷系统游玩限制的影响。在用户信息界面中，可以查看该账号绑定的邮箱以及实名认证的身份证号。显然，租借的账号使用的是成年人的身份证信息通过实名认证环节。
（《原神》用户信息界面，实名信息一栏使用的是成年人的身份证号通过的认证）
而租号店铺对于租借账号游玩过程中可能遇到的问题也有紧急应对措施，甚至还能绕过人脸识别。记者在测评《王者荣耀》近二小时后，游戏界面弹出要求用户进行人脸识别的验证窗口，并提示“未通过或者拒绝人脸识别验证，该账号将无法进行游戏”。
游玩两小时后，《王者荣耀》游戏中弹出人脸识别验证窗口）
出现该情况后，记者第一时间将该情况反馈给了店铺客服，客服则发来一个网址，要求将网址上显示的二维码截图发给客服，再次返回网址页面时，页面上则会弹出进入《王者荣耀》游戏的提示。记者再次进入游戏时，已不用再进行人脸识别验证。
（商家帮助买家绕过《王者荣耀》内人脸识别认证）
据了解，这类游戏账号租借是通过卖家发来的租号账号和密码，通过第三方登录平台的“手游上号器”App绕开《王者荣耀》的官方通道，直接跳转进入游戏登录界面，进而避免触发实名认证和人脸识别系统。
上海申伦律师事务所律师夏海龙在接受21记者采访时分析，游戏账号租借平台利用第三方账号登录机制帮助未成年人规避监管，从根本上破坏了游戏厂商的各种防沉迷和未成年人保护机制，因此这种行为直接违反了《未成年人保护法》《反不正当竞争法》及其他有关未成年人保护和规制不正当竞争行为的法规，不仅严重有悖于未成年人保护，也有可能侵犯游戏厂商的著作权等合法权益。
难点：监管新规下未成年玩家需求短期内难消减
电商平台上遍地开花的租号店铺、玩家自助的选号平台以及完善的售后服务……不难看出，游戏租号业务已经形成一条成熟的灰色产业链，若想要对其进行监管势必要解决诸多难点。
夏海龙指出，此类业务的监管难点主要在于账号交易灰色产业本身技术门槛不高，因此往往供给数量巨大，而且交易行为有很明显的持续性、隐蔽性，因此行政执法较难有效的打击。“但最根本的原因，还是在于游戏监管新规下未成年玩家旺盛的游玩需求短期内很难消减。”夏海龙表示。
目前，亦有观点认为，即便限制了游戏账号交易业务，也可能有成年人向未成年人出售个人身份信息，因此打击租号这类业务的行为实则“指标不治本”。那么，在游戏内普及人脸识别技术是否是解决未成年人绕开防沉迷系统问题的关键？但令人感到遗憾的是，在上述21记者租号实测中，即便是人脸识别技术也未能将未成年人用户拦于门外。
针对这一观点，夏海龙认为，根据个人信息保护的有关法律法规，人脸信息属于敏感个人信息，人脸识别技术的应用有非常严格的限制，而且在网络游戏这一场景中，也不得将人脸识别作为唯一登录方式，人脸识别的方案在法律上并不可行。他强调，个人隐私本身也关乎未成年人的根本权益，因此应该处于更优先的保护地位。
“防止未成年人沉迷游戏并不是单纯的法律问题，这一现象的背后关乎未成年人的成长压力、娱乐方式甚至心理健康等诸多因素，因此需要家长、学校、企业和监管的共同努力。”
夏海龙表示，“必须要承认，法律规制只是提高了未成年玩游戏的难度和成本，远非治本之策，过分依赖监管不仅不能解决问题，反而会为诸多灰色产业提供生存空间。”
夏海龙建议，为防止此类游戏账号交易灰色产业继续泛滥，企业完全可以对这些经营者提起著作权侵权或不正当竞争之诉，要求其停止游戏账号租借行为、赔偿损失。政府、相关企业也可以与电商平台加强沟通合作，就这一问题制定新的商品上架规则，提高下架处理效率。此外，未成年权益保护公益组织和检察机关也可以通过公益诉讼的方式发挥作用。
本期编辑 黎雨桐 实习生 王绮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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